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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学费交给自己

 

王翀

 

我已经40岁,人到中年了。我没有资格代表青年导演,更没有资格教育青年导演。我只能反思自己,讲讲我是怎么虚度青春的。

 

美国导演罗伯特·罗德里格兹说,如果你想当导演,第一件事就是印名片。在名片上,用斗大的字说出自己的职业:导演。他还说,千万不要去学校学导演,因为导演不是教出来的,而是做出来的。不要把学费交给学校,应该把学费交给自己,自己做东西。

 

我年轻的时候,没读过罗德里格兹。所以我还是把学费交给了学校。

 

上学并非一无是处。我的第一个戏就是在学校里做的。夏威夷大学给了我小剧场、团队、经费和宣传。最重要的是,给了我创作自由。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实战机会,我现在都记得自己在9平米学生宿舍里梳理剧本的样子。第一次创作就让我尝到了甜头——这点至关重要。

 

回国的时候,正值中国的青年戏剧勃发,让我赶上了很多的第一次。2006年大学生戏剧节第一次开设青年单元;2007年第一次北京青年戏剧节;2011年青年戏剧第一次亮相法国;2012年上海艺术节第一次开设扶青计划。戏剧界的有识之士意识到,未来的戏剧,一定会从国有体制外萌发——所以陆续搭建了面向青年公开的平台。

 

我在这些平台上完成了早期的实验,比如《阿拉伯之夜》和《哈姆雷特机器》的中国大陆首演。我也在平台之外努力找机会,让事情发生。比如第一个在中国巡演的《阴道独白》,就是和小伙伴一起投资做的。那些年的我,天不怕地不怕,认为自己就是中国戏剧的未来——其实做的都是些稚嫩的东西,现在看来,让人脸红。但是,经验和信心的积累非常必要,谁都不是一步登天的。戏剧一定是人的艺术和过程的艺术。渐渐地,我在30岁左右找到了自己的语言。

 

随后,国际上的机会也越来越多。2012年,《椅子2.0》参加首届利贺亚洲导演戏剧节。2013年,《地雷战2.0》在东京艺术节获大奖。2014年,在首尔亚洲导演工作坊上,和韩国演员合作《群鬼2.0》。2015年,在丹麦的露天戏剧节创作《中国底层访谈录》,在新加坡导演了第一部大剧场作品《样板戏2.0》。时至今日,已经有十几部作品首演于海外。莫非,戏剧的未来真的和自己有点儿关系?

 

对于今天的青年导演来说,国内外的平台和资助层出不穷,创作环境今非昔比。我的几位合作者,都是年少有成。舞美设计师林可昕在20岁时,被剧评人誉为年度最佳;编剧马楚怡在19岁时,被《新京报》提名年度新锐戏剧人;演员李静恩在17岁时,获得同样的提名。对我来说,她们的起点不可企及,她们的未来不可限量。

 

《少年中国说》里说,“今日之责任,不在他人,而全在我少年。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强则国强。”我想说,少年思则国思,少年艺术则国艺术。

 

我不好为人师,也没那个资格。但是,如果我能对十几年前的自己说几句,我会告诉他:专注作品,专注当下,相信自己,随心所欲,大胆尝试吧!有的人20多岁就会离去,有的人50岁了还在抄袭——他们都与你毫无关系。你最大的财富,也是唯一的财富:你自己。罗德里格兹怎么说的来着?把学费交给自己。

 

我依然记得韩国青年演员的笑脸,他们在排练场里一丝不苟、拿着笔记本认真思考的样子。大家一起努力,不问回报,只有一个目标:梦想。

 

多年之后想起他们,不就是自己曾经的模样?

发表于2022韩中戏剧交流协会手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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